第三章  風雨同舟（之三）

給老總祝壽

1939年12月1日是朱總司令五十四歲的生日。

不知什么原因，老總的生日被許多人知道了。從11月份開始，許多干部、戰(zhàn)士紛紛寄來祝賀老總生日的賀信、賀詩、賀辭。總司令部管理科請示彭老總之后，在王家裕廣場上搭起一個大席棚，把這些全張貼在里面；送來實物的，都按照老總的意思給退了回去。每天參觀的人都在席棚外面排起長長的隊伍。許多人一進到里面，一邊觀看，一邊摘抄，作筆記。

時任八路軍前方總部直屬隊政治處主任的康克清大姐，也花了半天時間同大家一,起觀看。青年戰(zhàn)士都把總司令看作首長、領(lǐng)導人，有人還稱他為慈愛的父親；許多干部把他看作領(lǐng)袖，有的還稱他為指引自己前進的導師。詩、辭、信中許許多多贊頌老總的動人話語。山西人民抗日武裝新軍總指揮續(xù)范亭就寫給總司令這樣一首詩：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敵后撐持不世功，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金剛百煉一英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時人未識將軍面，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樸素渾如田家翁。

11月30日這天，總部直屬隊召開了給總司令祝壽的大會。會場由直屬政治處組織安排，氣氛熱烈。彭老總講話，號召大家向朱老總學習。各單位代表講話后，國民黨軍委會派駐第二戰(zhàn)區(qū)副長官署的代表要求講話。他表達了自己對朱副長官發(fā)自肺腑的敬意，最后說：“大家都要以朱副長官的大名—朱德，這個德字來昭告全國抗戰(zhàn)軍民，大家都應(yīng)當以這個德字來要求我們自己。”

快要吃飯的時候，司令部作戰(zhàn)科送來一只膘肥體壯的大山羊。他們別出心裁地在山羊角上系上鮮紅耀眼的紅綢子，象是不住地煽動翅膀的兩只紅蝴蝶，十分好看。面對送來山羊的作戰(zhàn)科長王政柱和參謀潘開文，康大姐嚴肅地說：“送賀禮的事，朱老總不是早就交代過，只收信、詩、詞、畫——送實物的，一律退回，可你們?yōu)槭裁雌炙蛠恚?rdquo;

潘參謀趕緊解釋道，他們?yōu)檫@事也研究了好一陣子，覺得老總平日生活太清苦了，一定要送只肥山羊給老總補補身子。白天不行，送早了不行，只有等到生日的最后一個晚上，外人不知道，知道也遲了。最后他說：“康主任！你是愛老總的，你也了解我們，和我們有同樣的心情。無論如何，你要幫助我們，替老總把這頭羊收下了。”

聽了潘參謀的話，康大姐覺得同志們誠心一片，實在不好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叫兩人把山羊牽走，就把山羊留了下來，還留他們一起吃了壽面。兩人都是剛吃過飯，不肯再吃，稍坐一會兒，便高高興興地走了。

晚飯后，康大姐與總司令商量，讓李樹槐把山羊送回作戰(zhàn)科，還給他們帶去半籃子花生和紅棗。并帶話說：“總司令領(lǐng)情了。山羊送給作戰(zhàn)科的同志。你們天天二十四小時值班，太辛苦了。另外送你們一點花生和紅棗。”

李樹槐回來說，山羊送回作戰(zhàn)科，完全出乎他們的意外，有人還要送回來，被他再三勸阻了。后來他們殺了那只羊，還是送來一盒燒好的羊肉。

有一天，彭老總問康大姐：“別人給朱老總寫了那么多信，你難道就不打算寫一篇？”

本來，康大姐還有點猶豫，經(jīng)他一說，就下了決心。她擠出時間，利用兩個晚上把信寫好，先給朱老總看。他看后只說了一句：“你們不要把我說得太好。這樣，我看了也不舒服。”

康大姐就對信作了一些修改，然后送到展覽的大席棚里。

那個規(guī)模不大的展覽，因為來看的人多，直到新年元旦前才拆掉了那個棚子。那些信件材料開始由政治處宣傳股保管，后來幾經(jīng)戰(zhàn)斗轉(zhuǎn)移與人事變動，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。包括康大姐寫的信和老總回大家的信都丟失了。所幸，當時的一位有心人劉白羽作家在席棚子參觀時，把那些詩、詞、書信都密密麻麻地摘抄在他的小筆記本上了。經(jīng)過三十多個春秋，“十年浩劫”之后，他終于在1984年寫出了生動記述朱老總前半生的文學傳記《大海》。下面就是他摘抄的康大姐當年寫給老總的信：

“——我記得，在離開我家一百多里的地方，第一次看見了你，使我覺得你——紅軍的總司令——是一個極平凡的人，平凡得像一般的農(nóng)民一樣。當時我很奇怪。其實那正是你偉大的特征。

我記得井岡山紅軍下山時，你同士兵一樣地生活、行動、吃飯、宿營。人們常說：‘苦是苦，朱軍長和我們一樣，還有什么話說。’——軍隊一住下，你便去和農(nóng)民談話，幫助他們做些平常的事情。這更影響了全軍都愛護老百姓，——

我和你相處十多年了，覺得你無時不以國家、革命為重，凡事不顧自己利害。人們不能忍受的事，你能忍受；人們所不能干的事，你去開辟。我又覺得，在數(shù)次與敵人作戰(zhàn)中，事先你周密精細地計劃；戰(zhàn)斗開始后，你鎮(zhèn)靜地把握整個戰(zhàn)局，爭取最后的勝利。就是戰(zhàn)爭受到暫時的挫折，你也和平日一樣告訴同志們：‘要相信我們的前途是光明的！’還有，你是見書便讀，學而不厭，總是前進的，不斷提醒同志、督促同志、愛護同志。——”

老總在回答同志們的祝賀時說：

“你們不必祝賀我。我要祝賀你們！

我的一生革命中，從封建、半封建、帝國主義壓迫三層黑暗的舊社會里，斗爭到現(xiàn)在，才算得到了一條道路。趕到打翻君主專制，有人認為目的達到，便心滿意足。但我認為，革命方開始。以后，打倒了一部分軍閥，一些人又滿足去做革命的官了。但我還得前進。愈革命，愈覺得要革命。起初，我們?nèi)藬?shù)不多，團結(jié)不堅固，又沒有正確的革命理論做指導，只憑著滿腔熱血、正義?，F(xiàn)在抗戰(zhàn)救國，要做的事情，不是單獨幾個人在摸索了，而是成群成行的人。有領(lǐng)導，有組織，只要永遠把握革命的方向前進，就可以完成偉大的事業(yè)。

這里，我第一次告訴你們的，就是無間斷地，時時刻刻地和你們自己非革命的自私意識思想作斗爭。”

1962年12月1日朱老總七十六壽辰，康大姐作了一首八句七言詩，經(jīng)當時朱老總的秘書沈毓珂修改如下：

雄圖壯志依然在，

任重致遠永不歇。

學詩學書學理論，

憂國憂民憂建設(shè)。

海量寬宏唯忘我，

平易近人眾心悅。

奮斗一生服從黨，

高齡優(yōu)劬共產(chǎn)業(yè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