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戶部郎中 一、南河督工 嘉慶十一年九月,康基田從江寧解職回京,在京都大安南寓所閑 居。直至嘉慶十二年五月,又補為戶部四川司郎中。 郎中,官名。始于戰(zhàn)國,隋唐至清,朝廷各部均設(shè)有此職,是帝王侍從官,為司長官??祷锼螒舨克拇ㄋ纠芍?,為正五品,同光祿寺少卿、欽天監(jiān)監(jiān)正、六科給事中、各府同知同級。清朝官員分為九品十八級,每品中又有正從之分,所謂九品十八級,不能列入九品 的,叫做未入流。他雖從正二品降為五品,但心胸曠達,進退安然,毫無積怨,每日赴司署行走。加之朝中有子、侄子、侄孫和婿數(shù)人為官,雖不至極品,但均仕途得意。特別是康基田降職后,嘉慶帝又把他的子侄均提拔重用。因此,康基田甚感知足。 七月,嘉慶帝出宮去承德北郊的熱河行宮避暑,隨之又在附近圍場打獵。子亮鈞隨從,并恩賞頂戴花翎,回京后又升為工部制造庫郎中;侄子綸鈞由吏部郎中升鴻臚寺少卿,歷轉(zhuǎn)未幾,又拔為通政使參議。 嘉慶帝向知康基田性剛守潔,惟貴其苛細,十三年三月,旨賞康基田知府銜,并命他隨戶都尚書戴衢亨赴江南督辦河務(wù)、稽核要工錢糧,不日起程。還在京城時,江南總督長麟與南河總督松筠,奏請“修毛城鋪石壩以減黃利運”,康基田對南河、東河情形纖悉備知,不敢附和其說。行至途中,他對戴、長兩公曰:“修毛城鋪不但工費浩繁,且今昔形勢不同,啟放時恐有他虞。惟王家山十八里屯有前河督靳文襄公就山根所鑿減水深底石閘二座,久已湮廢于地中,某曾屢勘該處,有小石山一座,中峰兩旁有土縫二道,西山縫業(yè)已填塞,東山峰內(nèi)尚露舊時壩頂,應(yīng)請旨修復(fù),實事半功倍。其毛城鋪石壩可以毋庸辦理。”兩公據(jù)以入告。 嘉慶帝覽疏后,諭旨曰:“康基田曾任河臣,近年老改用京員。此次派令隨往,獨將十八里屯舊閘基址呈明辦理,可見其平日留心河務(wù),深中竅要,應(yīng)予嘉獎??祷镏佣鳎p道銜并賞頂戴花翎。其修毛城鋪石壩之處毋庸議。”抵達清江浦后,皇上又頒旨,為康基田特加太仆寺少卿銜,命專管勾稽南河要工錢糧??祷锩ι鲜柚x恩表,言稱“天恩優(yōu)渥,感荷靡涯”。 康基田至清江浦后,一住就是三年。親手細核嚴稽南河各要工錢糧銀達一千余萬兩。這里有他于嘉慶十五年九月二十八日上疏的一份折子,內(nèi)稱: 太仆寺少卿銜康基田跪奏:為查明動撥商捐銀兩數(shù)目恭折具奏,仰祈圣鑒事竊。臣仰蒙皇上派令,專管稽核南河各要工錢糧事務(wù),所有上年因堵筑漫口各壩工程,經(jīng)河臣先后奏明,借用過商捐銀一百五十三萬兩,仍應(yīng)存銀五百九十萬兩,截數(shù)稽核,緣由臣奏蒙圣鑒在案。 查上年冬間,淮河臣咨會,因運口各工緊要,并堵筑荷花塘工程,續(xù)經(jīng)奏明,借撥兩淮商捐銀四十萬兩,而又因部撥粵海關(guān)稅料銀未到,暫借撥料價銀十萬兩,迨本糾參,以示懲儆,仰副我皇上慎重工帑之至意。所有各工段丈尺并用過銀兩細數(shù),應(yīng)由河臣造冊具題外,理合將動用商捐銀兩數(shù)目謹繕折奏聞,并開具清單,恭呈御覽,伏乞皇上睿鑒。謹奏。 皇上預(yù)覽后,朱批:“該戶部知道。” 十月,江南風(fēng)狂雨暴,掣塌高堰、山盱石工,仁、義、智三壩掣通過水。皇上奏知,立即旨飭江南河督松筠:“將高堰、山盱等處三壩過水分數(shù),究有若干湖水由何處灌入運河,何處宣泄,回空糧船有無阻礙,查明據(jù)實速奏。” 江筠查明后復(fù)稱:查嘉慶十年啟放義字壩,湖水外注,彼時通江之人字、芒稻等河淤塞,是以下河一帶并被漫淹。于十一年經(jīng)前藩司康基田親往屢勘,倡議捐修疏浚,甚為通暢。此次三壩下注之水,由該處河道順流入江,附近民田借以保護,免致浸灌?;乜占Z船已過 四十五幫,通行無阻。 嘉慶帝御覽松筠奏折后,這才松了口氣,并朱批道:“幸慰。欽此。” 二、回京休致 清代官員屬于終身制,沒有固定的退休制度,要靠自己申請,被批準后叫“致仕”。嘉慶十六年正月,年已八十四歲的康基田,見清江浦南河大工告竣,便以年老昏聵具折乞休,并陳明原籍興縣己無親近可靠親屬,請求來京就養(yǎng)。 嘉慶帝覽折后,諭旨曰:“據(jù)康基田奏,南河要工錢糧鉤稽完竣,現(xiàn)無應(yīng)辦事件。伊年力就衰,懇請休致,來京就伊子康倫鈞、康亮鈞寓所居住等語??祷镌慰偤?,獲咎后經(jīng)朕棄瑕錄用,前由戶部郎中特加太仆寺少卿銜,命往南河?;ゅX糧。受事以來己閱三載,辦理尚為認真?,F(xiàn)在海口工竣,經(jīng)手事件己完,自可無需留任。伊年逾八旬,著加恩準予原品休致。伊子康倫鈞、康亮鈞現(xiàn)在京供職,即照所請準其來京就養(yǎng),以示優(yōu)恤。” 閏三月,康基田離開清江浦,回到京都,與諸子侄等團聚一堂,頤養(yǎng)天年。從此杜門謝客,每日或整理舊書稿,續(xù)寫《河渠紀聞》、《晉乘搜略》諸書,或作書法自娛。回憶六十年來宦海沉浮,足跡幾遍天下,所過名山大川,其間煙云變幻,歷歷在目。之前他所擬刪定 諸書稿或記,或詩,分題補作,以當(dāng)臥游,閑中取雅,藉消歲月。 嘉慶十七年正月,子康亮鈞工部制造庫郎中俸滿,工部尚書潘世恩保舉引見皇上,記名以短缺知府用。三月,吏部選授其出任浙江寧波府知府,因事先已呈明親老乞近,不可遠任,照例扣留;七月改授直隸順德府知府。是時,皇上按成例在熱河行宮避暑,康亮鈞趕赴承 德謝恩,皇上召見,垂訓(xùn)周詳,尤是對康基田甚為關(guān)懷,詢問其精神、睡眠、飲食及全家在京居住,是否熨帖。他一一復(fù)奏。康亮鈞第一次仰見圣顏,似如雨后怡霽,心情極為振奮,只見皇上天語溫和,體恤有加,跪聆叩謝。還家后,他向老父、夫人敬述,共感鴻慈天恩。父囑令實力圖報,勿辜圣恩,促即赴任。亮鈞抵順德府后,因其父歷任河工時分賠、攤賠、代賠,各項銀兩積至三十余萬,已先期陸續(xù)措繳十萬兩,尚有未完銀二十余萬兩,家業(yè)蕭條,無從設(shè)措,急公之忱,不敢安領(lǐng)全俸,便向直求總督據(jù)情代奏,懇請每年扣繳其養(yǎng)廉之半,代清請賠項?;噬隙鳒省? 十一月,時任陜甘學(xué)政的長子康綸鈞,因連殤兩孫,抑郁難排而過痛病亡。綸鈞久官銓部,洊躋卿班,特別是出任陜甘學(xué)政后,謹慎供職,官民有口皆碑。其父回京就養(yǎng)后,兩寓相距咫尺,他于公趨之余,必來問安,侍食頗慰??祷镡г馐ё又?,殊愴老懷。亮鈞 聞訊,即馳回京,稟遣家奴來迎康基田往住其家。父曰:“事己如此,我尚能達觀自遣,不至過傷,勿慮。且天寒不便就道,候春融再酌。”八十五歲的康基田,仍體魄康健,思維清晰,在寫作之余,親自為孫子同治當(dāng)塾督課。 三、耄耋著書 康基田是清朝的一位文化名人,也是中國書法史上開拓風(fēng)格、創(chuàng)造新美境界的巨匠,工書法,篆書、行書尤為時稱。他的書法自由、浪漫,血脈貫通,氣韻生動,氣勢奪人?!渡轿鳙I征》謂其“書法仿董其昌而加清挺,大書題榜則骎骎乎具顏魯公、蘇東坡之長,為時所重。康氏亦自珍重,不恒作。”包世臣《藝舟雙楫》入其行書于“佳品上”。如今在江蘇蘇州市王錫爵故居布展的婁東畫派陳列室,置有“書畫之鄉(xiāng)”,室中有十五塊碑刻,玻璃罩面,多半由康基田所書?!渡暧煤馍h鲃窭C記》是其遺于家鄉(xiāng)的又一力作,作于嘉慶四年,文記山西潞州申宗鑒(字用衡)延請吳中善織者教民刺繡致富之事。從此作中可知康基田于晉唐書法下過極深的功夫,正如柴建國在其編著的《山西書法通鑒》中云:“其用筆結(jié)字多本魯公,而瀟灑清峭的風(fēng)韻又每類懷仁集王書《圣教序》。寬厚而不松弛,婉雅而不媚俗,整肅而不矜持。筆筆皆自然推出,字字都錦繡成文,時出重筆而不僵滯,細筆纏繞又不佻靡。要之,漾溢于全篇的是一派穩(wěn)適通和、諧美清爽的自然之氣。” 正所謂“筆如風(fēng)雨氣如虹,積健為雄見此翁”??祷锍醴伭?中年用米法,七十歲后愈臻變化,純?nèi)巫匀?自成一家,尤書寰宇、店肆、碑版大字,更為應(yīng)手,負盛名六十年。清朝能書者中鮮有長于大字者,康 基田喜作擘窠大字,且字愈大,結(jié)構(gòu)愈嚴,魄力沉厚,既有充足之底氣,深厚之功力,又具任情自然之風(fēng),觀者莫不曰絕。年逾八旬后,尚能作蠅頭小楷,為僚友書碑文墓志,終日無倦容。其墨寶目前在蘇州、深圳、廉州尚存,亦有少量遺于故鄉(xiāng),余于年前訪得一友尚存,結(jié)果找尋未能一觀,頗感遺憾。 康基田素愛史學(xué),休致后,主要精力是著述史書。 《晉乘搜略》一書,是康基田畢生修成的一部大型編年體山西通史長篇,上起唐堯,下迄明亡,記載了四千年的山西歷史。山西史學(xué)界名家評論此書是封建編年史上的第三塊里程碑,康基田則是清代山西學(xué)術(shù)史第二階段的代表人物之一。 中國史學(xué)發(fā)展到明清時期,史學(xué)界興起編修方志的熱潮,特別是清雍正即位后,頒旨令全國修編大清一統(tǒng)志,于是興起修編地方志的熱潮。十幾年間,全國修出各類志書六千五百余種,這是封建社會晚期特殊的一種文化現(xiàn)象。康基田的《晉乘搜略》正是這個時代的產(chǎn)物。據(jù)二○○六年四月山西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康基田所著《晉乘搜略》出版說明中曰:“明清所修山西地方志,現(xiàn)存四百多種,《晉乘搜略》是唯一的一部編年體志書,全國地方志中亦不多見。中國的編年史書,大抵孔子《春秋》立教化,司馬光《通鑒》述國政,《晉乘搜略》敘地方。它們代表了編年史演變的三段主要歷程??鬃印⑺抉R光都是在絕筆兩年后死去,康基田也是在他去世前的二年纂定刊行此書。” 《晉乘搜略》一名,頗為古怪,今人難以弄清。余在讀此書時,卷首作有釋義,說古晉國曾有一本史書《晉乘》,后人誰也不曾見過??祷镔捎眠@一名稱,“搜輯舊聞,參稽列史,旁采百家,薈萃成冊”?!稌x乘搜略》全書共四冊,八十多萬字,二倍于《史記》。其語言奧博質(zhì)樸,端莊嚴肅。體制方面,熔《左傳》、《通鑒》于一爐而出之,編次條目,以正綱領(lǐng),詳盡本末,以存史實,隨手作注,以訓(xùn)文字,遇疑考證,以辨真?zhèn)危懈屑影?,以斷曲直。且各朝卷首都列地理? 革,書后附當(dāng)代行政區(qū)劃,形式周備,渾然天成。內(nèi)容方面,包容了自然環(huán)境、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,許多碑刻、游記、奏折、詩文甚至野史軼聞逸事,凡他認為有關(guān)國計民生、治道風(fēng)尚之事均都采入。有的原件已失傳,他便實地調(diào)查,敘明來歷,為其立言。尤其是關(guān)于邊防、水利和明朝一段敘述,十分詳細。史論方面,有的借前人成說,博采眾長,對諸說正誤多所辨析,有的自己評判,獨抒新意,堪稱山西史學(xué)發(fā)展到清代的一部集大成之作。當(dāng)然,書中也存在或多或少的錯誤。后人評論他“史識勝于史學(xué),有融會的才華,少貫通的實力”。就此書而言,“材料征集豐富有余,剪裁錘煉不足,體制周而不純,敘事詳而不密”。這都是美中之不足矣。 《晉乘搜略》成書于嘉慶十五年三月。是時,康基田正在清江浦稽核要工錢糧,暇時撰寫,于清邑景賢書屋收筆。即請桐城姚鼐、云夢許兆椿、湘浦松筠分別作序。姚鼐在序中嘆之曰:“耄耋之年,孜孜還撰述……先生年長于鼐而卒就此書,不勝嘆服先生用志之美。”許兆椿也驚羨康基田“大耋之年,精心果力,孜孜不倦,出其緒余,勒成有用之書,以信今而傳后。信哉”!嘉慶十六年三月,由子康綸鈞、康亮鈞校正后鋟梓刊刻,是康氏自刻之版本,題名“霞蔭堂藏版”, 霞蔭堂是康基田自創(chuàng)室號,其弟康基淵及子孫的作品,均以此為室號。 康基田于乾隆二十年中舉人,二十二年中進士,做官五十八年。前二十八年在山西、江蘇、廣東、河南任教諭、知縣、知府,后三十年是他政治生涯中的主要時期,中間乾隆朝做過江蘇按察使、江南河道總督、安徽巡撫,嘉慶朝歷江蘇巡撫、河?xùn)|河道總督、江南河道總 督,以及廣東、江西、江寧布政使。這三十年,長期專管或兼任河防?;论E所至,為民興利除弊,往往身處驚濤駭浪之間,備歷艱苦,而境內(nèi)受其福者可經(jīng)閱百千年之久而不渝,對舊黃河治理有卓越貢獻。他讀書博考,遇有言治水之事,皆取而紀載,上至禹貢,下及嘉慶,大為河海,細及溝渠而統(tǒng)貫之。嘉慶十一年秋,時任江寧布政使的康基田,將他幾十年所紀、所見、所聞之河事略修纂成書,名曰《河渠紀聞》。之前的太史公司馬遷曾作《河渠書》,止于漢武帝時,而《河渠紀聞》則舉漢武帝以后治水事,理亂悉備。孟子曰:“禹之治水,行其所無事也。夫無是非,束手坐觀,及茍且因循任,其成敗于天之為也。”康基田則精思博訪,以求苦之身,勞力以營,其治河方術(shù)多有更改,使水土各得其性而安,使斯民利無不興,害無不除,真可謂“行無所事矣”! 《河渠紀聞》共三十二卷,約五十萬字,是康基田所作的一部通古貫今的水利通史,也是水利科研的實用工具書,為中國水利科學(xué)重要遺產(chǎn)。他在紀聞中或泛述聞見,考索故實;或縱古論今,溯源辯流;或闡發(fā)精義,窮究妙理。筆觸所至,幾及黃淮運三大河變遷和浚治所有情事。他在書中提出的治黃籌略,在今天看來也有積極的借鑒作用。如他總結(jié)出的“水大走灘,水小走灣”的規(guī)律性認識,即黃河下游水小時,一般河水歸槽,水流變緩,隨灣而行;水大時沖力集中在下灣。這一科學(xué)的見解對今天的治黃仍有參考價值,現(xiàn)代水利專家都給予很高評價;他在治黃方略上,推崇明代治河專家潘季馴的“束水攻沙”理論,曰“治河之法,首在束水攻沙,蓋緣河性混濁,每年大汛時束水居沙,是以流急,則沙隨水去。勢分,則流緩沙停”。明清兩代均有人與此意見相左,主張“多支分流”或以“混江龍”刷沙。他則在奏章及著述中多次予以反駁,強調(diào)“治河應(yīng)逢灣取直,使之流行迅速,刷沙有力,沙不中停,河底日深,始能行之久遠”。這些論述均反映了他對束水攻沙理論的精辟理解,在清代論者中獨樹一幟。他對河工 的修防搶護,主張勤修守,不避險,遇險鎮(zhèn)定,不墨守成規(guī)。這些思想在《河渠紀聞》中得到印證:“河工無安坐之時,臨時搶護得力最為吃緊,唯不畏艱險,不思趨避,有疑必往,無險不平”,“凡舉大事當(dāng)更勤之,始必以鎮(zhèn)靜為上。鎮(zhèn)靜而民安,然后可以徐理其序,不 動聲色,漸抵安全”;他對清朝河督更換頻繁、河防決策多變明確反對,倡導(dǎo)“誠得其人而任之,又使之久于其職,然后不囿于陳言,不惑于眾論,疏筑以時,久安長治之道俱在于斯”。 上述治黃思想在河患頻仍的清代來講,無疑有著積極的意義,只可惜當(dāng)時并未引起廣泛的注意。另一方面,由于時代的局限性,他經(jīng)常流露出一些非科學(xué)的陰陽迷信思想,將自然界的變化與社會政治變化相聯(lián)系而加以解釋,落入“天命”“讖緯”的窠臼。如“周定王六年,晉河絕于扈.....是時晉國之政皆決于瑤,晉河不能治而道亡,陽在陰下,變極而兆先見”。唐高宗“永徽五年方年宮夜大水……而武氏(則天)甫于三月拜為昭儀,陰氣盛而水為沴也”。這些迷信思想應(yīng)予以批判。整體而言,康基田是繼明清時期潘季馴、陳潢、靳文襄之后的又一位治黃專家。 《河渠紀聞》落筆不久,江南河督蘭第錫聞知,便先睹過目。蘭督讀畢,即自薦作序,言“終卷見其遠稽旁考,博采群書,綜古今之因,革挈全河之要領(lǐng),而并及四海之內(nèi)水利興廢之跡,參以論斷,發(fā)前人未發(fā)之蘊。俾閱者于今昔情形了如指掌,至若評量人才,權(quán)衡得失一時。如潘宮保、靳文襄諸人是非,異同之間求以心,不泥于跡,獨能直揭前人之苦衷而曲白之非”。評價康基田“才識學(xué)三長,之史筆曷克臻。此始知公不獨智力絕人,抑亦酌古斟今,得之于學(xué)問,閱歷者深也。故能上協(xié)廟漠,下孚輿望。讀是書,可以略見一斑矣”。清代大散文家、《四庫全書》編纂姚鼐得知,亦索來覽之,后亦作序,曰:“康茂園先生負經(jīng)綸一世之才,懷饑溺由已之志,生平宦跡所至,為民興除利病。實乃禹后治河又一人也。”“讀茂園先生是書者,仍以太史公之意求之可也。鼐既讀終其編,因書為序。”中華民國二十五年,中國水利工程學(xué)會將此作為水利珍本叢書,于江寧嘉業(yè)藏書樓初刻本取來,首次影印成三十二開四冊,發(fā)行全國。二○○九年三月,北京出版社再版十六開本,售價近千元。余曾購置一套,反復(fù)閱讀,受益匪淺。 余曾在史料中知康基田著有《霞蔭堂文集》,尋找?guī)啄晡垂?。二○○九年,在山西省圖書館繕本部查獲,內(nèi)有康公年譜、詩集及家譜,因無資復(fù)印或翻拍之,便先后以手抄寫四月之久,成為該館的???。二○一○年春,偶去興縣關(guān)向應(yīng)圖書館,翻閱繕本目錄,見館藏繕本中有《霞蔭堂文集》。此前,因館內(nèi)書架陳腐,繕本全都封存,多人欲借不能。王建華、魏晨露二女士知我正寫《康基田傳》,拜讀心切,便雇兩個青壯年,用一上午時間,翻箱倒柜,不辭辛勞,終得一窺全豹,了卻了幾年未曾實現(xiàn)的心愿。此乃幸也??祷镞€著有《河防籌略》《合河方言》《合河紀聞》諸書,因其史識性與可讀性兼?zhèn)?,故皆傳于世,成為興縣乃至三晉的文化藝術(shù)寶藏。 四、赴宴鹿鳴 嘉慶十八(1813)年正月,康亮鈞因公從順德府來京,服侍康基田十日,時已風(fēng)和日麗,身不覺寒,臨行時,請父至其家歸養(yǎng),父不允。不幾日,己調(diào)任杭州知府的侄婿吳廷琛特邀其赴杭,他即預(yù)定于三月二十四日南下,與親眷、舊僚相會暢游。起程前五日,順天鄉(xiāng)試,設(shè)“鹿鳴宴”,邀請京城年屆八旬的老臣赴宴,康基田接到兵部尚書兼順天府尹劉镮之的請柬,邀請于九月鄉(xiāng)試畢重宴鹿鳴。 “鹿鳴宴”亦作鹿鳴筵,為科舉制度中規(guī)定的一種宴會,起于唐代,明清沿襲,一般于鄉(xiāng)試放榜次日,各省長吏宴請考官、內(nèi)外簾官及新科舉人。赴宴者,一為少年得意,二十歲前鄉(xiāng)試中舉者;二為高壽老臣,至少年屆八旬。宴席上要跳魁星舞,唱《鹿鳴》歌。京城浩 大,耄耋皓首,不乏其人,獲此殊遇,得此殊榮者寥若晨星,很是少見。康基田八十有六,選宴鹿鳴,實乃是一種特別的恩寵和待遇。消息傳開,閭里沸揚,親友云集,識與不識,皆同聲道賀。 六月上旬,吏部尚書、大學(xué)士鄒炳泰等奏,“太仆侍少卿銜康基田,系乾隆癸酉科舉人,丁丑科進士,在京就養(yǎng),懇就近重赴鹿鳴筵宴”一折。嘉慶帝朱批:“康基田曾任總河、巡撫,以太仆侍卿銜休致。茲年登耄耋,蕊榜重逢,詢屬儒林人瑞,著加恩賞給三品卿銜。準其重赴順天府鹿鳴筵宴,以光盛典。”康基田接旨,跪拜聆聽,惶恐不已,感恩不盡,即具折赴宮叩謝。 九月十一日,即順天府鄉(xiāng)試放榜次日,一大早,鄒炳泰就派來安輿,迎接康基田赴順天府與諸郎君老少同年入宴禮。及至府衙,入得席中,只見舉子盈庭,嘉賓滿座,絲竹繚繞,晨樂遞奏。至午,樽酒分行,佳肴續(xù)筵,山珍海味,無奇不有,主人殷勤,賓客暢飲。赴 宴者中,除新科舉子外,有吏部尚書、大學(xué)士鄒炳秦,兵部尚書兼順天府尹劉镮之,主考官吏部侍郎洪營,還有年己九十二歲的吏部稽勛司員外郎朱彭壽等人。酒過三巡,舉子離座,起舞吟歌。歌為《詩經(jīng)小雅·鹿鳴》詩,曰:“呦呦鹿鳴,食野之蘋。我有嘉賓,鼓瑟吹 笙。吹笙鼓簧,承筐是將。人之好我,示我周行……”康基田與諸老一邊飲酒,一邊賞歌舞。 劉镮之乃宰相劉墉之侄,位居高官,卻也不失禮數(shù),趁歌舞間,走近康基田諸耄耋席前敬酒。侍從為康基田斟滿盅酒,他便一飲而盡,回敬又飲,一連三巡。劉府尹向知康公擅詩賦,便請他作詩助興??祷镆嗖恢t讓,即席吟詩一首: 君恩深處言難罄,臣力衰時志未消。 載賦鹿鳴還入宴,天香云外姓名標。 康基田年雖耄耋,卻頭不暈,眼不花,才思敏捷,吟詩工整,且富有新意。眾皆拍手稱賀,他便又吟一首: 鹿鳴再賦本奇逢,英俊叢中一老翁。 宴罷曲終新月上,滿身香透桂花風(fēng)。 隨即,劉府尹命侍從端上鹿鳴墨盒,贈與諸老??祷锛氂^,這盒乃青銅器,紋飾刻工一絲不茍,精美大氣,底款署“榮寶齋”特制。一時愛不釋手。直至過午,他才謝恩離去。 康基田返回寓中不數(shù)日,兩江總督百齡、南河總督黎世序,聯(lián)名向皇上奏請改建山盱五壩,圣意以“事關(guān)重大,必須集思廣益,方可施行”。因康基田明悉河務(wù),皇上傳諭:“命康基田偕光祿卿吳璥入朝,與相國勒保公、少司馬初彭齡會議。”康基田遵旨入朝會議,大略以為仁、義、禮三壩石底損壞,原處自難修復(fù)。改建惟宜筑挑引河,但兩旁居民鱗次,引河淺狹,水必泛溢,恐所傷實多。應(yīng)于引河兩旁相度地勢高下,以所挑之土培筑堤堰,以免淹及民田、廬墓之患。聯(lián)名具奏后,皇上朱批:“知道了。”京都人士見康基田精神矍鑠如舊,皆驚奇羨慕。 五、疾終京邸 嘉慶十八年六月,嘉慶帝諭旨吏部尚書、協(xié)辦大學(xué)士鄒炳泰,特加恩康基田為太仆寺少卿銜,正三品。 七月十六日,嘉慶帝出京都,赴熱河行宮避暑兼木蘭秋彌。不料九月十五日,以李文成為首的直魯豫天理教起義,殺進紫禁城。教徒們假扮小商販,“由西華門入者,時倉卒門不及合,遂全隊入”。西華門居者,全行屠殺,有老婦數(shù)人藏于荊棘中獲免,后入文穎館,殺供事數(shù)人。嘉慶帝此時尚在熱河避暑山莊行宮中,尚覺天氣悶熱,煩躁不安。忽有八百里快馬來報天理教起義,攻進紫禁城一事,驚恐萬狀:“垂淚覽之,筆不能宣。”立即起程回京,君臣相見,亦是如喪考妣,嗚咽失聲。此時,雖有七十二名匪徒及匪首李文成被擒殺,尚有數(shù)萬教匪隱匿。 康基田聞逆匪滋擾,晝夜焦灼不安,血虛火盛,引動多年河干積受濕熱,腰膝臃腫,醫(yī)藥無效。于十二月十四日申時,疾終京邸安南營寓中,享年八十六歲??倒诖刮VH,仍執(zhí)伺者手,問挐匪軍營捷報,既乃口授遺折,喃喃不已,又伏枕叩謝天恩,無一語及私,左 右皆唏歔感泣。 康基田一生心存君國,臨終仍不忘于茲,可見正善。 是時,子康亮鈞正在順德府承辦軍需,訪拿逆匪。時有監(jiān)犯李經(jīng)妄造旗戳,勾同禁卒約會田克歧等進監(jiān)謀逆。亮鈞首先訪聞獲犯,究出逆情,并將梟首凌遲處斬。十二月二十七日,吏部考功司奏知皇上。嘉慶帝覽折后諭旨:“順德知府康亮鈞首先訪聞獲犯,究出實情,實屬奮勉出力??盗菱x著施恩賞加道銜,仍加一級,以示獎勵。”亮鈞接恩加銜加級旨時,因擒拿逆匪崴足犯疾,暫解任府中,尚不知家中遭變故。堂弟紹鏞在京,剛擢鴻臚寺少卿,聞訃,即赴皇宮報喪。嘉慶帝當(dāng)即召對,垂詢先公以何病逝,紹鏞奏答之下,仰窺天顏凄惻,嘆惜再三。 臘月二十九日,亮鈞聞訃,痛不欲生,徒步光腳奔喪。正月初抵京,抱恨終天,負疚罔極,恪遵遺命,于嘉慶二十年(1815)四月初十日卯時,將先公安葬于王屋山下濟源縣下冶鎮(zhèn)馬嶺舊卜新塋。此瑩后為康家祖塋,其子孫均沾雨露,先后有三十六人出仕為官,創(chuàng)興縣之最。同時,將康公的衣帽等物埋在興縣城東二公里的豬圈梁,立了衣冠冢。 嘉慶二十四年春,康基田子侄亮鈞、紹鏞等數(shù)人赴濟源擴建先公祖瑩。其位置、規(guī)模、設(shè)施何如,今人不得而知。 二○○五年,余偶知濟源縣境仍存康家墓碑,但屢經(jīng)打探,未得翔實。二○一一年二月,再次與該縣文物局聯(lián)系,復(fù)稱濟源縣文物普查隊于上年十一月,在任家窯村發(fā)現(xiàn)廣東巡撫康紹鏞父母恩爵碑,并稱“此碑亦為濟源市目前所見唯一一通滿漢文碑刻,有重要的文物價值”。余得悉,頗為激奮,遂于二○一二年六月下旬,專程前往濟源市尋訪康家祖瑩。一日上午,在市內(nèi)影劇院,幸遇看大門的任家窯村趙傳勇老漢,問及康家祖塋,老人說有好幾個地方。東北的任家窯,西北的流楊村,東南的馬嶺,都是康家墳地,方圓十幾里。問及康基田墓地,他說在馬嶺,墓冢、墓碑都已經(jīng)沒有了,現(xiàn)僅存任家窯新雨山康基淵墓碑。就是這位老人,十幾年前收藏保護了康基淵墓志銘,后無償歸還康基淵七世孫康衛(wèi)軍。村人問他為何不向康家索要錢財?趙老說那本來就是人家的東西,你憑什么要呢? 隨后,他又主動帶路,和我們一起前往任家窯。出城南行七八公里,車從南北大道向東拐下鄉(xiāng)村公路,行駛不到三公里,來至康基淵墓地的地界西側(cè),只見昔日丘陵墓地已建成層層梯田,收麥后復(fù)播玉米,青翠欲滴,綠波蕩漾。我急欲走進田里,不期雨后積水,泥濘 過鞋,趙老拿出事先備好的幾個塑料袋,裹在鞋上,這才進入墓地。余仔細觀察,墓冢封土已平,在第二層梯田地塄邊斜躺著幾塊殘碑,其中碑首一塊,碑身二塊,碑座一塊。有一塊字跡朝上,可看到“康紹鏞之父”、“安徽巡撫”、“威振將軍”“一品夫人”等字樣,其他字跡亦都清晰可見。此碑立于嘉慶十四年(1819)夏,時廣東巡托攝兩廣總督的康紹鏞,向嘉慶帝上奏為父母樹恩爵碑,獲準后遂勒石撰文立碑以紀。康公碑通高約4米,寬1.25米,厚0.35米,用青石雕刻,由碑首、身、座三部分構(gòu)成。碑首高1.15米,略呈方形,刻有浮雕纏繞的螭龍,兩后足向上伸至碑額上部,螭爪托起一顆圓寶珠。碑座為龜形,高約0.43米。碑身高2.49米,碑文由漢、滿兩種文字刻寫,漢字為楷書。碑文以“奉天承運皇帝制曰”起,首句為“國爵優(yōu)崇,樹鷹揚之偉烈;家聲光大,表燕翼之良模。特布新綸,用彰舊德”。內(nèi)中記載按照朝廷國爵優(yōu)宗制度,政府對作官有功之人予以表彰。安徽巡撫兼提督現(xiàn)任廣東巡撫康紹鏞之父康基淵,因“恭修教子義方,尋授豹韜之略,傳家忠孝之符雀”,贈封爾為威振將軍、安徽巡撫兼提督銜;夫人孫氏、王氏,“婦功嫻習(xí),母道賢明,承家有子,克成樽傺之勛”,封爾為一品夫人;紹鏞生母顧氏,“早習(xí)規(guī)型,夙嫻圖史,令儀不式於閨慈教育,成標鴻勛於墓府,式頌慶典,用闡徽音”,覃恩封爾為一品夫人。 據(jù)趙老介紹,任家窯的康家祖瑩坐南向北,墓前兩側(cè)是三米高的石雕,由南至北相對而立。并有居多石像生,第一對是石羊,第二隊是石馬,第三隊是石虎,第四隊是武將,第五隊是文官。依次居中是墓碑、墓冢,周圍還有一圈四五米高的六棱石柱,柱頂?shù)袷F,名 曰“朝天吼”。整個墓地南高北低,上下落差十余米,這一帶為王屋山麓,全是丘陵地帶,舟車不通,當(dāng)時所有石雕都是先將石頭毛坯運抵墓地,再由工匠雕制。雕刻時間距今己有一百七十八年,雕下的碎石塊依然堆放于墓側(cè),“文化大革命”中修“大寨田”時才用來壘了田塄。 說起康家墳,年過七旬的趙老仍記憶猶新:他家距康基淵墓地幾百米,新中國成立前墓地十分壯觀,周圍都是雙手難以合抱的柏樹,名為“鳥柏”,拉成木板能看到鳥狀木紋,屬珍奇樹種。新中國成立后,墳地內(nèi)土地分給群眾,柏樹全都被人砍伐。聽了趙老講述,我們可以想象,墓地在未毀前,必定是古柏參天,濃蔭蔽日,百鳥飛繞,萬人仰慕,恢宏的石雕、石像隱約其間,為這荒涼之邑平添幾分靈氣與鐘秀。墳地中還埋有一尊“響石獅”。傳說當(dāng)年康家在雕刻石像時,突然從天上掉下一塊大石頭,康紹鏞命工匠將此雕刻成一尊石獅,擊之有聲,其聲如鐘,聲震屋瓦,余音不絕。趙老說:“那只是傳說,早些年我去王屋山中砍荊條,就見到過這種響石,一擊就響,和石獅的響聲一樣。我想康家墳?zāi)切┣嗍?,就是從那里采的?rdquo; 分布于濟源市王屋山下的康家祖墳,有馬嶺、新雨山、芒山三處,分別葬有兩河總督康基田,廣信府知府康基淵,四省巡撫、兩廣總督康紹鏞,陜甘學(xué)臺康倫鈞,兩淮鹽運史康綜玉,廣東江浦巡檢康奉璜,以及河南修武知縣康增定,河南孟津知縣康志信,直隸宛平知縣康果齡及子孫、妻妾數(shù)十人。因康家墳埋葬的道臺居多,當(dāng)?shù)匕傩沼址Q其為“康道墳”。清朝中后期,康家出仕為官者有36人,而在豫北作官者又居多,曾有“康半朝”之稱。 離開任家窯,我們又驅(qū)車前往墓地西北五里的西留養(yǎng)村,尋訪康家祠堂和望墳樓。祠堂是康氏族人來上墳時修建的棲息地,現(xiàn)已拆毀,僅存地基,望墳樓則存。西留養(yǎng)村古有東、西二寨,現(xiàn)只有東寨??导彝麎灅钦挥跂|寨墻的東北角,北側(cè)、東側(cè)為護寨溝??导以诮ㄗ娆摃r,請風(fēng)水師占卜,西留養(yǎng)村為風(fēng)水寶地,故建望墳樓,名為看守墓地,實則是一以旺族,二以顯示官宦之家的尊貴。我們在此細觀,只見望墳樓坐北朝南,面闊三間,一明兩暗式,系磚石無梁殿建筑,原為三層,二三層亭臺式木構(gòu)建筑,已于日軍侵華期間被燒毀,— 層窯頂尚存有若干石柱礎(chǔ),立面呈梯形?,F(xiàn)僅存一層窯洞,土改時分配給村民居住,現(xiàn)已空閑,仍保存尚好。此窯內(nèi)開三孔,按窯洞形磚券,外觀仿木構(gòu)建筑建造,帶前廊。東墻外側(cè)砌28級石階,可上至二三層、而在石階下部靠后墻處,建一廁所,朝東辟一拱門。廁所匠心獨運,地穴糞池上方鋪蓋兩塊長條青石,中心穿一長為44厘米的葫蘆形孔,前小后大,與如今的蹲便池幾無二致。整座樓東、西、南為磚墻。為體現(xiàn)窯洞之特點,北墻先用古方石砌筑,再用三合土封護,形成土坡,作為北寨墻的一部分,與東、西寨墻連成一體。據(jù)村民回 憶,此樓原為三進院,十一座房,一進院大門臨街,向東直通東寨門。平地起高樓,自是顯赫。登樓北望,濟源縣城南大門歷歷在目,東南仰望,祖墳巍巍,蔚為壯觀。每逢祭祖時,族人便由望墳樓至祖墳,沿途設(shè)帳,鼓樂喧天。 康基田子孫曾于濟源市思禮鎮(zhèn)竹園村居住,后遷博愛。今軹城鎮(zhèn)曾有五六村的十?dāng)?shù)人在望墳樓為康家看墳,租種墳地,每年秋冬都去博愛繳租,后因戰(zhàn)亂不再來繳,康家也無人去收取。后因祖墳無人看護,墓穴屢遭盜竊。當(dāng)?shù)啬觊L老鄉(xiāng)說,民國初年,有一墓地被盜,傳說盜賊用了兩年多時間,從幾里外開始挖洞,盜取墓內(nèi)東西。但從哪兒挖起,洞口在何處,邑人卻不知情。在“文化大革命”中,距康基淵墓冢不遠的東南地,確實有一墓被盜,不少村民前去觀看,只見尸體保存完好,死者系男性,面部安詳,皮膚鮮活,富有彈性。孟縣醫(yī)院的幾位醫(yī)生聽說后,驅(qū)車數(shù)百里趕來,解剖尸體,一無所獲。濟源市公安局得知后,派民警前來將尸體重新入殮,墓中物品收繳。目前,康家祖塋和望墳樓已被列為濟源市第四批文物保護單位,正待批復(fù)。 康基田逝后,清廷國史館為其立傳。道光五年、七年,先后經(jīng)河南、山西巡撫題議,準入祀豫省明宦鄉(xiāng)賢各祠,并入祀晉陽三立閣,直隸學(xué)政蔡賡飏又纂續(xù)傳,刻入清崇祀錄中。 康基田生前有十一幅畫像,即朝衣大掛像、柳蔭晏坐圖、松蔭晏坐圖、雙鶴哺雛圖、擺甲大像、虞山琴鶴圖、蟒衣大掛像、白描松鶴圖、奇石晏坐圖、舟行小影、桐蔭小坐圖。嘉慶辛未年(1811),子亮鈞又親自為年己八十四歲的父親臨摹了一幅全身像,以示子孫,自稱“神似八九”。并請清代嘉道年間著名詩人、人稱“詩佛”,時任內(nèi)閣中書的同僚吳嵩梁,為康基田畫像配詩,贊曰: 四寄屏藩,三持旄鉞。 身蹈黃河,心系紫關(guān)。 履險如夷,在緇匪涅。 恩遇兩朝,始終一節(jié)。 蓋以大儒,經(jīng)術(shù)發(fā)為。 名臣事業(yè),文章亦極。 出其緒余,富貴極有。 (選載完)